翻譯的小習慣-1
2021-07-17
最近天氣很熱，譯稿寫著寫著就會不自覺想放下電腦划手機，於是為了讓自己有點產出就慢慢開始記錄自己翻譯時的一些習慣，一方面是想跟大家分享，一方面也是期待被打臉（喂），正所謂沒有批評就沒有進步，長時間待在自己的翻譯小圈圈連一點水花都沒有，是越來越慌了呀。 開始之前要先打個預防針，本文作者雖然入行有將近九年，但這段期間中比較常待在公司做大夢，頂多只能算個業餘譯者，因為功力不足也接不太到文學翻譯，這篇是非常個人的分享，主要是針對書籍翻譯，希望能拋磚引玉，也歡迎多多和我分享你的經驗哦！
時常重看翻譯
剛開始做翻譯的時候比較沒有感覺，也因為時間分配不當，其實常常沒有機會回頭看文字，但現在滿習慣當天開始工作時就先回頭看前一天的翻譯，這樣下來會發現有滿多地方需要調整，有時候是贅字，有時候是句子結構不好，或是從前後文判斷應該用中立詞彙卻不自覺用了批判性的字眼。因為過了一天以上才去重看之前的翻譯，這時通常已經忘了原文的結構，比較不會受原文影響，我覺得是個擺脫翻譯腔的好方法，也容易找到一些更好的詮釋方式。每天回溯的方法也比整本書都翻譯完才校稿好，有時候章節之間的落差很大，太晚回頭校稿比較難注意到需要修正的語氣。
重要概念詞彙盡量統一
當發現一個在書中具有固定意義的詞時，我腦袋裡就會開始閃警示燈馬上標示起來，但不會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去找出one and only的漂亮翻譯，通常這樣的字眼要過幾頁甚至幾個小節才會發現，這時我會趕快ctrl+F找尋前面翻譯過的文字，觀察該詞彙在不同脈絡下可以做區別還是應統一，如作者持續使用同一個詞彙去闡述相同概念，且該段落沒有藝術性的必要，則我翻譯時也會盡量只選用一個對應的詞。例如트라우마 trauma 這個詞彙雖然能夠視前後文翻譯成創傷、心理創傷、陰影、或是學術性的腦外傷（physical trauma）等等，但如果書中作者需要不斷闡述 trauma的病因或治療手段，儘管使用同一詞會讓文字顯得單調，我仍會盡量統一用「心理創傷」處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像這樣因為不確定更改一個詞會不會影響到前後文的脈絡，我常常陷入天人交戰，可能一個詞就來來回回改好幾次，每次都要留心是否有哪個字在後續做了修改後沒有回頭改到前面已經出現過的部分，也會需要綜合判斷更改後的詞彙適不適合放回篇幅很短的章節標題。
處理翻譯腔
其實在我心中有個關於翻譯腔的創傷。剛開始翻譯的時候，編輯在收到翻譯完稿後寫了一封信給我，大致上說如果我要繼續走這條路，可能要好好調整寫作方式。我特別回去翻了當時的郵件，當時編輯寫道：「你可能需要記得把韓文語法改為中文語法，有些文句還是比較不像中文。」雖然就是這短短的一句話，但玻璃心的我還是受到了不小的衝擊，當時的陰影一直留到現在，就連在寫這篇貼文時，都很擔心會不會被發現一堆贅字。這幾年下來我發現翻譯腔真的不好處理，因為只要一直習慣看外文，對中文寫作架構就一定會產生影響，能調整的方式就是多讀好的中文原生作品以及多校稿，對於韓文這種可以加上許多子句來修飾的句型則需要多練習怎麼拆句重組又不影響原意，但這依然是我的一項大功課。
日韓文的漢字語須確認中文意義是否與原文相同：類似上一點，因為日韓文都使用不少漢字語，處理不好很容易給中文讀者帶來違和感，也就會給人翻譯腔很重的感覺。（違和感也是一個日語直接轉譯，被大量使用後就落地的經典案例www）我自己目前翻譯歷程中比較在意兩件事：一是中文詞意是否正確，二是該詞彙是否在台灣通用（這點必須要強調，因為我對其他華文市場不熟悉，會盡量以台灣用語為主）。關於詞意，我曾遇過韓文的「진화론」這個詞，如果不假思索地用漢字語直譯過來就會是「進化論」，但Google了一下補足我對生物學的認知，發現「進化」在中文的意思是物種會進化為另一種物種，且新的物種會比較進步，而「演化論」比較側重「物競天擇」，因此考量到作者原意，就翻成了「演化論」*註。其他像是耳熟能詳的例子有：日文的「湯」指的是熱水而不是飯後的湯、「検討」指的是討論、「女優」是女演員等。而針對該詞彙在台灣是否通用，我覺得比較經典的例子是韓文的「情報정보」，這個詞彙在韓文中被大量使用，像是政府機構的「育兒情報中心」、「國家法令情報中心」、「育兒情報中心」、「首爾職涯發展情報中心」等等，看完我舉的例子想必敏感的人已經發現問題了，查詢一下教育部國語辭典，上面對「情報」的解釋如下：
關於某種情況的訊息報告。多帶有機密性質。 【例】根據治安單位的情報指出，近日內將有一批非法槍械走私來臺。
也就是說，如果直譯成情報，可能會引人遐想，儘管我們也開始習慣使用「教育情報站」、「旅遊情報中心」等等，但考慮到通用用法，我比較傾向視文意選用「資訊」來翻譯。
*註：韓文的연화yeon hua，可以是「演化」的諺文，韓文中這個字也有「蓮花」、「煙花」、「軟化」、「煙火」這幾個意思，實際上在講生物學的演化時，主要用的還是「進化論진화론」指的就是達爾文的理論。
查字典
我自已比較常做韓譯中，而因為韓文其實有大量的漢語詞彙，所以大多時候在看原文時我已經能同步轉化成中文，但我還是很常查字典，這幾年更是越查越多，連非常基本的字都會查，一開始是因為發現自己容易受原文影響一時想不到其他同義詞，後來則是純粹想重複確認有沒有適用的詞。例如韓文的살육本身已是漢字語，我的腦中會自動轉譯成「殺戮」，但如果作者用了好幾次，該段敘述又需要有點藝術性，我就會開始思考有沒有可能抽換詞面，查了一下Naver韓中字典*註，發現殺戮的同義詞有「擄掠」、「屠殺」。像這樣查字典久了，自己的韓中對照字庫就會被擴充了。
註：工具也可能是毒藥，Naver韓中字典雖然很方便，不僅可以看到解釋、例句，也能看到實際出現的用例，但畢竟是簡體資源，要斟酌使用，如果自認無法判斷是否為台灣用語，我會再多Google一下看有多少繁體常用例子。
寫到這裡發現篇幅有點長，讓我們下集待續。